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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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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两点三十四分,张斌挂断电话后去了卫生间。

    他扭开水龙头,细致的搓洗完每一个指缝,又喷了两泵香水。密闭空间里,这款香水尤其能扩散出烟草和皮革特有的味道。张斌把手凑近鼻尖认真闻了几秒才皱着眉头大步走出卫生间。他尽量快的换上西裤和衬衫,一边整理领子一边抓起保险柜上摆着的手表和钢笔。

    对于像张斌这样的人而言,深夜来电从来都不会是好消息。军校毕业后,张斌一直服役于第二炮兵部队司令部。两年前,他接到一封古怪的调令——保留原职,从第二炮兵部队司令部借调到科学院重大任务局。

    “怎么,觉得受委屈了?”

    “报告首长,人民政府和军委不存在可借调关系。”

    “这是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

    那天,张斌脱下军装领了身份证,摇身一变成为了科学院重大任务局局长的秘书。

    说是任务,却没有任务目标,没有支援,没有可供汇报的人。整整两年,他埋头在冗杂的文件中,日子如同死水一般沉寂,沉寂得没有尽头。

    就在刚才,他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电话里的女人说齐染被人谋杀了,需要他立刻去一趟紫宫博物院。

    齐染是重大任务局的领导,是张斌两年来唯一必须朝夕相处的人。

    电梯的金属门上倒映着张斌过于紧绷的面部线条。虽然一直以来他对齐染抱有复杂的厌恶感,但他从未有过希望齐染去死的想法。

    齐染跟张斌一样,也是部队出身。不同的是齐染比他优秀。在第二炮兵的时候张斌就听说过齐染这个人。那时候有一个讲齐染的段子——人与人之间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们跟齐染的距离。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家境比你好,天赋比你高,每一天还都比你更努力。齐染自打进入军校,就一直是风云人物。还没毕业,就立过密不能宣的军功并早早表现出非凡的统帅才能。齐染毕业的时候,第二炮兵还有首长去争取过这位人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齐染放着好多前程似锦的部队单位没有选,居然跑到总参谋部二部的综合局负责后勤福利去了。两年前他干脆决定彻底离开军委,转业空降到科学院重大任务局开始指导局里的科研工作。

    “任务跟齐染有关吗?”张斌来重大任务局报道之前问过老首长这个问题。

    “你这个任务我没有权限了解。”

    起初,张斌跟齐染的相处还算愉快。虽然齐染这人说话不着调,但办事能力一流。张斌并没觉得这个人有什么不妥。他不是认死理的人,他觉得部队里得有许三多也得有成才,要满世界都是许三多那人与人之间的摩擦力就得太大了。

    那年冬天,高能物理实验室发生了一次科研事故,两位研究员当场身亡。

    一切事宜处理完毕后,张斌跟在齐染后头参加了两位同事的葬礼。

    回来路上,齐染问张斌说:“你看起来很难过。”

    “齐局不难过?”

    “没必要也没时间。”

    张斌很诧异,他觉得齐染说这话的语气非但不像一名军人。他甚至不像一个人!

    “有必要。“

    “万物平等,你对花草树木猪狗牛羊的爱应该和对人的爱一样。”

    “不懂。”

    “你把花送给你女朋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它们是尸体?你吃饭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满桌的酒肉也都是尸体?那些花草树木猪狗牛羊,都曾被人们悉心呵护。当它们在我们需要的时候死去,每个人都觉得这些它们死得理所应当。这叫物尽所用,对吧。既然你对花草树木猪狗牛羊从没有过悲悯,为什么要惺惺作态为人的死如此难过呢?”

    “每天一起吃饭工作的同事,他们拿着微薄的工资,做着隐姓埋名最伟大的贡献,甚至最后牺牲了生命。在齐局眼里这些人跟猪狗牛羊一样?”

    张斌很愤怒。冬天的蓟城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树干,灰色的世界干燥而泠冽。他在工作,他本不应该这样。

    齐染调开车窗点燃一根烟:“其实人比较幸运。人还可以有选择。猪狗牛羊花草树木大多时候没有选择。相比起来人更加不需要被悲悯。”

    “这跟选择没关系。”

    “工作有风险,入职需谨慎。”齐染就像电视里的股票专家,一本正经毫不负责。

    “在您眼里,他们选择了比普通人更危险的事业并为此奉献,难道不值得被尊敬吗?”

    “我是说你幼稚好呢,还是说你虚伪好呢?高能物理那俩人,他们受的是最好的教育,研究着还没人想通的难题。选择这一行之前,他们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风险都没有想过呢?明知风险还选择这个行业,是他们自己权衡利弊之后的决定。跟你没有关系。人生苦短,你不该鼓着腮帮子在这抹眼泪还强迫我跟着你一起抹眼泪。咱们俩有咱俩的工作要做,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有益处的事情上是不负责任的。“

    “齐局权衡利弊之后的决定就是离开军委来重大任务局。”

    “在这儿,实验室炸了我背责,调查组的领导来了我接待,安全责任检查我来写,家属慰问我来做,福利待遇我去争取。每一项工作我都会尽职尽责。但实验室炸了,我得活着。”

    “齐局转业是因为怕死?”

    “不然呢。”

    齐染不是在开玩笑。

    第一次,个人好恶打破了张斌作为参谋的自律。

    齐染的优秀毋庸置疑,可优秀不是泯灭人性的理由。

    齐染这种人会轻易死掉吗?

    一个因为怕死才转业的人,会为了什么事而冒“死掉”的风险呢?如果不是他自己选择冒险,在蓟城这样的地方,在紫宫博物院这样的景点,有多大概率会出现穷凶极恶的歹徒呢?就算遇见歹徒,他正值壮年、思维机敏、身材高大,又受过良好的训练,歹徒跟他拼命只有自讨苦吃的份。

    车子从停车场一钻出来就毫无预兆撞进了雾里!

    姑且按下被杀的结果不说。出事地点也很有大问题。

    重大任务局主要负责A/C类战略性先导科技专项的策划与管理。虽然历史研究也非常重要,但业务上总归跟重任局没有相关。齐染去紫宫博物院干嘛去了?总不至于在逛景点的时候惨遭曾经的仇家寻仇吧?稍微有点脑子的凶手绝不会选在那样的地方下手。那个地方不但有最好的监控防盗系统,还有驻扎部队巡逻,相隔两条街就是首脑人物用于办公大名鼎鼎的六海之二。天知道这附近有多少便衣。

    怎么可能会在紫宫博物院被谋杀呢?

    打开收音机,午夜电台里放着港台女星的歌:“再美的花朵,盛开过就凋落,再亮眼的星,一闪过就堕落……”

    换了几个台。并没有找到路况播报。

    像是一场密谋已久的行动,雾气在傍晚之后悄无声息的覆盖了这座城。细密的水雾黏附在挡风玻璃上,迅速凝结成一颗颗小水珠。今夜的一切都显得不同寻常。蓟城位于秦岭淮河以北,按道理八月以后季风南撤,北方将自此进入干燥期。偶有大雨还可以理解。如此大面积的雾实在是反常了。

    张斌打开雨刮,单手握着方向盘将车踩停。

    交通灯由黄跳红,平日里用以维持法度的光芒在车窗前晕成一滩模糊的血红。

    顺手旋开雾灯。光柱没能穿透昏昏长夜粘稠的灰白。

    挡风玻璃上跳动的猩红光芒像是被附魔的恶意,丝毫没有熄灭的迹象。

    其实三天前,他曾经感觉到齐染有点不对劲。

    9月30号那天下午五点半,大家陆续下班。他还有几个签名,打了齐染座机没人接,直接去办公室找人。结果发现齐染已经走了,办公室一如既往忘了锁门。

    这违反重任局的保密规则。

    这是常事。

    齐染虽然工作能力逆天,作风却自由散漫。他跟老部队的首长大不一样,跟大多数体制内的官员也不一样。平日里交往,他身上总有股离谱的市井特色,局里的小姑娘们倒是都很喜欢他,说老大平易近人没有距离感。张斌心说,一位能把领导车撞了还企图逃逸的老大,一位开会的时候又嘬牙花又修钢笔的老大,一位会跟扫地阿姨开黄色笑话的老大……这可不是没有距离感。

    两年了,接受不了也习惯了。

    他走进齐染办公室,一如平时顺手将桌上的报纸叠整齐,又将盖好笔盖的钢笔放回桌上。突然,他感觉很不舒服。那是一种离开战场之后再也没有过的感觉。他按部就班将各项电器的电源断掉,做好一切后,他轻轻锁上办公室的门。

    张斌很难说清他关门那刻的不安。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心开始发慌,就连喝水都让他心烦意乱。他有强烈的预感,觉得齐染要出事。很多年前他也有一次这样的感觉,那一次任务出发的时候十个人,回来的时候只有两个人。作为参谋,理智上他非常不愿意遵从这种毫无逻辑的感觉行事,可他又没办法从这种感觉里把自己剥离出来。

    如果非要找什么理由……齐染的字很丑,但他很珍惜那支钢笔,每次出差都贴身检查。虽然张斌并不觉得这支几千块的日本笔比办公室订购的晨光签字笔好写到哪里去。但物件总有“实用”之外的意义。齐染爱好扮猪吃老虎,他的吊儿郎当是装的,他那个人外粗内细从不会真的丢三落四。他不应该把这只笔落下!

    落下一支笔并不能说明什么。

    “领导,我是张斌。”思考再三,他还是拨通了齐染的电话。

    “有事儿?”

    出乎意料,这么快就接了。周围听起来有点吵,像是在喝啤酒吃烤串的那种日料店。

    “我……”我感觉你可能要出事,怕你死了所以打个电话,张斌放下杯子:“我家里突然有点事。长假之后想再请两天假。请假单我放您桌上。”

    “没问题啊!你年假不是还没休呢?顺便都休了吧,回头提一下系统,要不年底又要考核我强制休假了。”

    “谢谢领导,对了,钢笔您落下了。”

    “那你帮我收一下,节后给我。诶,我这撸串儿呢,你要不过来一起吃?”

    “不了,我走前把工作都处理一下。”

    “加班加班,有完没完……”

    张斌挂断电话,齐染接下来说的话无关工作,他懒得听。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长安街灯火通明,笔直的延伸进夜的深处。张斌那张睡眠不足疲惫疑惑的脸与漫漫长夜的路交叠。扭头,雾气弥漫。半夜三更,升旗广场竟已经有晃动的人影在入口处排队了。平日里庄严繁华的长安街在今夜的雾气中也多了点讲不清的意味。

    车驶入午门停车场之后,梳着马尾的小姑娘拦了车:“您好,刚刚是我给您打的电话。”

    张斌看了一眼小姑娘的警官证,是实习生:“不好意思让一下,我先倒车。”

    “他们让开进去。”小姑娘有些腼腆。

    张斌一愣:“上车。”

    小姑娘看了一眼副驾驶,低头攥着自己的警官证局促地拉开后排车门:“听说开车进这是外宾的待遇呢。您车里也有外宾的味道。”

    张斌心说外宾要都是这个味儿那外交部的精英们应该都得鼻炎了。

    他一向不喷香水,除去任务纪律,他本身也不喜欢这些味道浓烈的东西。无奈是来了重任局之后,他必须要掩盖保养枪支之后手上遗留的枪油味。一开始他用的是六神花露水,结果被齐染吐槽身上有一股子澡堂味儿。无奈他去商场买了一瓶叫喜马拉雅的香水,齐染闻到之后终于闭了嘴。突然一天齐染送了他一袋子黑芝麻,还念叨说防脱发不能只用绿瓶的霸王。今天的香水是齐染死乞白赖送他的生日礼物。张斌降下车窗,吸了一口气充满水汽的新鲜空气,心说这死贵的东西还不如六神花露水和绿瓶的霸王呢:“破坏文物的特权算不上好事。为什么需要我把车开进来?”

    齐染死了,警察急着找他是正常的。

    他是秘书,是最了解齐染行程和社会关系的人之一,甚至可以说他也应该是公安首先要怀疑和调查的人之一。可至于急这十几二十分钟吗?这不合理。前阵子新闻上,民众还为外宾的事争论不休。人都死了,不差这二十分钟。

    “待会儿要把尸体交接您,总不能让您抱着出去。”

    “我是谁?”

    实习生咯咯笑起来,似乎觉得这个男人有点憨傻:“张秘书啊。”

    “那为什么要把尸体交接给我?”

    “通知上是这么说的。”

    乾清宫门口乱哄哄好多人,呜呜泱泱的手电筒晃得人眼晕。

    张斌一下车就看见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齐局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穿着一套影响市容的卡通拖鞋和睡衣,额头上有一处枪伤,后脑勺没了半块头骨,里面的东西溅了一地。

    从出血量和喷溅形态来看,大概率是第一现场。

    看到枪伤,张斌意识到今晚的一切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这是个禁枪的国家,能被枪打死的人本来就不多。偏偏这个地点又很敏感。

    环顾四周,灯光还算明亮。场面乱中有序,武警基本都撤了,驻扎部队的人也正在撤。公安的痕检、法医也都开始着手往自己的工作箱里收拾东西。眼睛一挑,目光与那位领导模样的人短暂交会。张斌环顾四周,现场看起来职级稍微大的人都远远的打量着自己,但这些人都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意图。

    “那个,张秘书,时间紧急咱们这边先办交接手续吧。”实习生挥了挥手里的文件夹,对着他局促又礼貌的微笑。

    张斌接过文件夹。

    现场这么多人,偏偏派个一问三不知的实习生来对接他。其他人大多都闲着,三三两两的聊天,三三两两的往这边看。

    “把尸体给我,这不合理也不合规。”张斌一边翻资料一边说。

    “特殊情况,我们也是按通知办事。您看,这手续都是齐的。清单也在这儿。您核对没问题的话,就签名确认吧。骑缝加页签!手印盖在签名上。”

    张斌抬眼看那漆黑的宫殿。紫宫还是那个紫宫,今晚的一切却都不合常理。

    文件上的确写得很清楚,张斌要把尸体和证物运送到保安大队。

    “哪个保安大队?”张斌又问了一个看起来很愚蠢的问题。

    这座城市里的保安实在太多,银行、商场、小区、商务大楼……哪里没有保安呢?紫宫博物院也有保安呐!可什么样的保安会接收齐染的尸体呢?

    张斌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

    那是科学院系统内的迷你安保公司,主要负责一些无危险但无法外包出去的安保业务。说来并不神秘,众所周知里面的员工全是些因故不能清退的老弱病残,工资微薄好在稳定,就像是系统内的福利养老部门。这地方一直归齐染兼管。作为秘书,张斌帮齐染去保安大队送过几次材料。每次去,张斌见的都是前台值班的大爷。那位大爷态度冷淡,跟低端小区门口沉迷于阅读报纸的看门大爷没有任何不同。

    如今看来,这个地方似乎并不是看到的那样。

    “小领导,抽根烟!”

    张斌循声回头。说话的是一位老刑警。头发花白,警服有点脏,眼睛里满是血丝,看起来很疲倦。四目相对,老刑警浑浊的眼睛闪出道锋利的光芒,仿佛在审视他的内心。

    张斌签好名把文件递交回去。

    老刑警咧开嘴笑着朝他递来一根中华,声音沙哑:“来一根儿?”

    “不抽烟。”

    老刑警讪讪的将烟叼进自己嘴里,走了两步。忽然回手把剩下的半包烟丢进张斌怀里:“还是留着提神吧!”

    张斌握着烟环顾一圈发现垃圾桶实在太远,便顺手将烟揣进了口袋里。

    很快,装着尸体的袋子被放进后尾箱。

    驻扎部队、武警、刑警、保安一一散去之后,现场的血迹被快速冲刷干净。

    张斌开着车,缓缓驶出古老的宫门。后视镜里,雾朦朦的月色下古老的宫殿圣洁得仿佛从来都不沾血腥。

    凌晨三点四十五。

    张斌转了个弯儿拐进路灯昏暗的路。路边神色慌张的女人紧握一把带血的尖刀像是戒备着什么。

    一闪而过后张斌又瞥了一眼后视镜。水汽模糊的倒影中,长路昏黄的灯火和那孤零零的女人仿佛随时都会熄灭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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