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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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耀宗也正要上楼,却看到有一个长相十分精致的小少年站在那儿,那身量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小,与其像富户人家的公子,不如说更像小倌儿。靠近他就闻到一股香味儿,蓝耀宗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心中狠狠一动。

    一向不爱搭理他人的他却是忍不住上前搭讪,这个少年让他很是有好感。

    李凰熙却是不着痕迹地退开一步,做出变声期的声音道:“大人先请。”可不能让这玉面御史认出自己来,虽然对于名声她是不太在乎,但是能不惹事尽量不惹事,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不能招致隆禧太后的不满。

    蓝耀宗却是越看他越喜爱,道:“小兄弟是初次到这儿来吧,老兄给你引路。”说完,以他朝廷命官的身份做了个请的手势。

    就连后面的老鸨也有几分好奇,这小公子怎么能得蓝大人如此看重?蓝耀宗的字画可是一绝,他为绮春楼里的蝶丝姑娘题了几首诗,顿时就让蝶丝姑娘红遍建京,老鸨更是不敢他。

    忙在一旁招呼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看了眼这怪异的少年,越看脂粉越重,但是这些年来建京也流行长相似女子的娈童,所以她倒也不好分辩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是何来历。

    蓝耀宗却是挥手示意老鸨离开,挑了挑眉看向李凰熙作询问状。

    李凰熙大笑出声,折扇一收,“多谢大人了,这销金窟小可初来,倒是让大人见笑了。”

    这举止大方的样子更让蓝耀宗喜爱,这个小少年给他一种与李凰熙很相像的感觉来,所以在上楼的途中不着痕迹地打听他的家世,李凰熙模棱两可地回答,并没有给出实质的内容。

    到了楼上,李凰熙正想法甩掉蓝耀宗,看到一个自称是蝶丝姑娘身边的侍女前来招呼蓝耀宗,说是蝶丝姑娘请大人过去,她见状忙道:“大人,小可约了朋友,就不叨扰大人会客了,先行告辞。”

    蓝耀宗一愣,正想说自己可以给他带路,下意识地不想那么快放开这个小公子,一旁的侍女见到李凰熙如此会做,脸浮起一抹笑容,再度出声催促。

    李凰熙趁此机会拱了拱手,礼貌地急忙转身离开,此时竟觉得额上生虚汗,这蓝耀宗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居然对她这么感兴趣。

    在后面的蓝耀宗只是眉尖略皱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的旁敲侧击都让他四两拨千金地应付过去了,嘴角上弯,看来待会儿要老鸨将这人再给他找出来,想定之后,他方才转身与侍女去会蝶丝姑娘。

    这儿到底是妓院,就连空气里都飘着一股香气,她不喜地皱了皱鼻子,可能是那蝶丝姑娘要表演,所以楼里的嫖客甚多。

    李凰熙在楼里小心地查找,因她长相俊俏,有些好男风的客人一看到她就两眼放光,淫声浪语不断,咸猪手几次要摸上她的脸颊,她头一偏闪开后,立时就从袖口滑下一把小匕首,一招隔山取物使了出来,小匕首就抵住了猪头的脖子上的血管,此时她的表情阴深得多,“别乱动乱叫,不然我可不保证我的手会不会抖。”

    猪头方才知道惹上了狠角色,吞了口口水后,不敢再纠缠,连声求饶,在得到全身冷然气息绽放的她低喝一声“滚”之后,搂着一旁惊吓住的妓子急忙离去。

    有了这一幕后,别人不敢再招惹李凰熙,这个矮个子的小少年可厉害着呢,至此,她经过之地有些人都会自动让开。

    正左右张望找寻阿三之际,刚好看到阿三的身影,她脸上一喜,急忙要过去,却在此时,她却看到前方一抹黑影飘过,那抹身影穿着黑色的夜行衣,但在隐绰的灯火下可见到其身形苗条,绝对是女子。一惊之下她下意识地避到暗巷的缝隙去,而对方恰好也是要从此处逃逸。

    那个女子在迅速飘过去之际蒙在黑色面纱下的眼睛与她相视一对,均在对方的眼里看到震惊。

    李凰熙的凤眼极其美丽,波光粼粼中只见到一抹高贵,可见出身良好,而那个蒙面纱的女子双眼略为修长,似凤眼而又带有自身的特色,冷然中可见到寒光一片,丝毫温情都欠奉。

    只一照面,那个蒙面女子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热闹,那儿正有人追过来,举起柳叶刀朝李凰熙攻去,显然是要杀人灭口,而李凰熙也不含糊,迅速地抬起袖箭手镯,脚上运用纯熟的步法,身形一闪,堪堪避过那飞过来的柳叶刀,只擦下鬓边的一络秀发。

    蒙面女子眼里闪过一抹恼恨,一个腾跃闪过李凰熙攻击过来的钢针,三枝钢针嵌进一旁的墙壁上,她迅速调整,拔出柳叶刀再度出手。

    李凰熙心中叫糟,刚刚她之所以避得过只是占了先机,这个女子明显有武功,不是她能独自对付之人,恰在这个时候,缝隙外有人声嘈杂,人影往这个方向而来。

    正要再度出手的蒙面女子眼看不对,看到有人已经过来了,她看了眼李凰熙,调整身形往缝隙的尽头奔去。

    李凰熙却不放过她,手中的镯子一转动,接二连三地放出钢针,在夜色中倒也没有看出射中那个蒙面女子没有,只因那个女子的身形闪动得极快,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她的嘴角抿紧,这绮春楼倒是卧虎藏龙。

    看到那要冲进这条隐蔽缝隙的人,她的身形一闪,装做嫖客的样子往回廊走去,刚好与那几名似打手的壮汉错身而过,听到对方怒喊,“抓到人没有?抓不到人怎么向大人交代……”

    大人?

    正在她思索之际,那名似打手的壮汉回头看向他,“你有没有看到人往这儿走?”

    李凰熙装出害怕的样子,用手指了指那条缝隙处,那几名壮汉急忙撇下她往黑暗的缝隙而去。

    走了一段路,李凰熙手中已打开挡住的半边脸上不由得一愕,看来这个蒙面女子招惹到的是个什么大人?她急忙沿着回廊而去,此时的神情已经严肃起来,留心地观察包厢的动静,似乎这几个抓蒙面女子的壮汉没有将事情闹大,此时的她并没有看到那挥着能熏死人的老鸨与妓院打手。

    几次闪避与小心探察后,方才找到那个什么大人的所在的包厢,看了看前面无人守着,而这里似乎清过场,走动的人很少,她在窗边假意醉酒驻足了,听到里头的对话。

    “该死的,找到那个蒙面人没有?哎哟,我的头疼死了……”中年男人的声音里面满是怨毒与冰冷。

    “大人,这个蒙面人敢在这儿动手,要不将建京府衙的人手调过来将这儿封锁了,不让那蒙面人逃走……”

    还没等这下属说完话,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还是那把中年的声音,“都给本大人住嘴,这事情不能声张出去,赶紧去追,听到没有?”然后又发作身边的妓女,“滚开,蝶丝的手比你巧多了,赶紧去将蝶丝姑娘唤来……”

    “大人,蝶丝姑娘正在准备待会儿登台,现在抽不开身来侍候大人……”

    “滚,你以为本大人不知道她现在正与蓝耀宗卿卿我我啊,哼,去,本大人也有钱,不输那蓝耀宗……”接着是打巴掌的声音。

    眼看帘子要被人掀起来,李凰熙迅速身形一闪,离开窗户,身体东倒西歪地走着,那名捂着脸的妓子没有留意她,紧着步子带着泣声走了,她微微回头看了眼她的背影,在有壮汉出来守门之际,她赶紧走远。

    心里啄磨着这个大人是个什么官?能调动建京府衙的人,她的嘴角一勾,倒有很大可能是建京府尹,手中的香扇一直敲打着另一只手心,脸上有些心不在焉地踱回原来藏身之处。

    那儿已经平静下来了,与之前并无二致,阿三焦急不安地张望着,不见了李凰熙,这儿毕竟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李凰熙若出了什么事,公子会将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李凰熙的出现拯救了阿三,她看着这个如无头苍蝇般正找着她一脸紧张的护卫,用折扇轻拍他的肩膀,“好了,本郡主不是平安无事的出现了吗?对了,查得怎么样?”

    “担心死属下了,已经找到了三公子的行踪。”阿三恭敬地行礼道,之前他上上下下翻找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李凰熙,正想着再找一圈还找不到,那他就要向公子禀告,好加派人手了。

    “哦?”李凰熙微挑眉,这个暗卫办事还是蛮得力的,笑道:“回头本郡主有赏。”

    “郡主到时候在公子面前多替属下美言就好了。”阿三小声地嘀咕,虽然李凰熙没有刻意吩咐,但他还是没有自作主张地向梁晏禀告,再怎么说,他现在是要听令于李凰熙。

    对于他这一群来自三公子的护卫,郡主一直是抱有戒心的,更是公开地警告过他们别做出她不喜的事情,既然到了她的身边,就要唯她马首是瞻,不然她绝不难留他在身边。

    初时他想着正好可以回去追随公子,只是想到公子阴暗的神色,顿时就打消了这个主意,再加之李凰熙是女性,为他们设想得更人性化更周道,心才慢慢地向她靠拢。

    李凰熙回头一笑,轻摇折扇,“放心,你是我的人,他若还想要插手,本郡主也不依。”她不是善茬,一码还一码,梁晏将阿三等人送了给自己,那就没有不放手的权利。

    阿三顿时喜开眉笑。

    此时包厢里面的女子眉开眼笑地屈膝道,“各位贵客,妈妈遣奴等进来侍候。”

    在后方跟进来的李凰熙听到这些娇声难免打了个哆嗦,只是在瞄到她们都抱着乐器,可见是歌妓,是卖艺不卖身的,这点常识她还有。

    她还站定,立即就有一股清香飘过来,这香味恰到好处,不若外头飘着的廉价香味,看到前面的侍女正要将手中的菜肴摆到桌子上,她却机灵地站在一旁与另一名侍女垂手而立,这妓院颇为讲究排场,一切的举动犹如大户人家的侍女,而这正是李凰熙最熟悉的。

    她的眼帘微抬,迅速向桌子上瞄去,梁晏的身形很好找,他一身贵气的月牙白长袍,腰间系着温润的和田玉腰带,头上束发的今儿个却用了同质的玉冠,看起来竟比平日更为俊俏迷人,尽显风流才子的本色,难怪周围的只要是女的目光都往他身上瞄。

    苦苦一笑,这个男人还是大有魅力的,当初的萧荇与他相比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姐儿爱俏,这是千百年来不变的两性规则。不过她也只是微微挑眉而已,这等女子不可能入得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的眼睛,比起她似乎见到过的穿红衣抚蛇的美艳女子,这些歌妓还是不够瞧的。

    她的出身注定了她的性子是极霸道的,天家的公主历来是不会与人共伺一夫,这在大齐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所以她自然养成了这样的性格。但是比别人不同的是,别人或许不会将低下的歌妓当人看,她却不然,于她而言,是她的人就绝对不允许他人去碰。

    父王曾说她像皇祖母,也许有几分道理,李凰熙此时想到。

    这才有心留意同桌的那几个男子,一个应是武安候的世子,看那长相还是不错,颇为爽朗的样子;还有一个是敬王的嫡长子,脸色浮肿,一看就是纵情酒色的人;另一边是身着青衫之人,这人李凰熙不认识,另外几个明显是世家子弟,她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对方的家世。

    只见武安候世子起身朝梁晏敬了一杯酒,“梁兄,今日是你及冠之日,弟在此给你敬贺,你可不能推辞?若不是今儿个你们梁府低调不大摆宴席,弟还要去讨一杯水酒喝喝。”

    梁晏轻轻一笑举了杯酒回敬,与对方一样干尽杯中物,“只因家母还在慈恩庵陪同二姐,所以主母不在,也就没有大宴宾客,倒是大家都将这日子记怀了,颇令我感动。”说着这样的话,他的神色还是淡淡的。

    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不高兴,不过明显武安候世子等人都是清楚的,所以在座的人都没有谁不高兴,照样喝酒吃菜。

    李凰熙却是微微吃惊,掐指一算,今天是梁晏的生日,正好是二十正岁要行及冠之礼,而她却不记得了,可以说是连想也没有去想,不由想到去年十一月她生辰之时,梁晏还千里迢迢给她送来一匣子精挑细选的首饰,当时看那首饰的精致程度,绝不是假下人之手挑选的,定是他亲自选好着人送来的。

    相比之下,她却是如此的大意,还是二十及冠的大日子,脸上顿时火辣辣的赧然一片,想到他一路对她的维护与关爱,她似乎太没有良心,将他的关爱与疼宠当成了理所当然,在这段情爱的关系中,她付出的始终没有他多。

    前世为了萧荇的生日她是大费周章地安排就为了搏他一笑,而那个男子却始终没有笑过,还一脸不耐地道:“多此一举,公主是不是嫌得没事可做?”不领她的情就罢了,还不顾一众家人奴仆还在场,就说出这样的话,那时候她的脸也是赧然的。

    这一世她是忽略了那么多,更是忽略得那么彻底,脸上再难以维持那种笑容,而是带着歉意的泪光看向梁晏。

    正是今夜寿星公的梁晏感觉到有人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由得抬头寻去,却撞进那正要迈身进来愣在门框处的李凰熙的一双剪水秋瞳里面,面容一怔。

    武安候世子偏在这时候朝那些歌姬道:“起来吧,都愣在那儿做甚,快点弹奏起来,来一首《喜盈堂》。”

    梁晏哪知会看到他的小冤家,闪过惊喜之后,墨黑的眼珠子又盛满恼意,恼火的目光落在她一身宝蓝色的男装上,上下打量后,那心里的怒火顿时高涨,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装扮成这样跑到这龙蛇杂混之地来?

    手紧紧地捏着薄如片的白玉杯,若不是顾忌到身旁有人,他早就当场发作,身形一动,他站起来,准备找个由头让人拉她下去,好生打上一顿屁股,再押她回去,这简直就是胡闹。

    青衫男子有些好奇地看了眼梁晏怪异的举动,这一向冷情的人到底是怎么了?

    李凰熙一看到他的举动,那抹带着泪光的歉意就消失了,若不是心中还有事要查清楚,她必定会顺从他的意思出去,内疚之情漾满心间之时,她的心柔软成一片,更能反省自身的不是。

    只是现在她却是眉一扬,神情隽铄地一扬折扇,脚一抬从门框处的阴影里闪出身形来,没有了抱乐器的歌妓的身形阻挡,她那并不壮实的身体就出现在光亮如白昼的包厢内。

    梁晏神情严峻地看着她的不知死活。

    “咦,你是谁?”武安候世子立即发现了有人闯进来,这少年长得少有的漂亮,本想不悦地大喝一声,随即心念一转,轻声问了出来。

    敬王嫡长子那淫邪的目光更是在她身上溜过,这个似女子的半大少年比他府里侍寝的妾侍更漂亮,一向不好男风的他顿时心痒痒起来,这样的美少年让他从此在分桃之礼中回不到正途也是值得的。

    李凰熙却是清爽地道:“吾乃梁公子的表弟,姓严名华,表哥,表弟来迟,表哥可莫要责怪。”立时朝梁晏施礼一拜。

    武安候世子疑惑地看向梁晏,眉一挑,似在询问这人真是你表弟?身为世家子孙的他要做的是广结善源,不会轻易地人,梁晏的表弟,那就代表或许会与隆禧太后有关。

    脑海迅速一搜刮,世家之间的姻亲关系可是错踪复杂,嗯,好像隆禧太后有一同父异母的姐妹就嫁到了严家,顿时脸上的狭昵之情就收敛了起来,当朝权后的外戚,谁个敢不给面子?

    梁晏看到她执着的眼珠子,真想就此拂袖而去,不为她收拾烂摊子,很想这样硬脾气一次,但是面对她到底是心软,哪真舍得她难堪、难过?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冷着脸点了点头。

    李凰熙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说不担心是假的,知道他对她好,但也不是那么自信满满,毕竟自己这次似乎惹得他颇为怒气。

    敬王嫡长子的目光转溜了一下,有几分邪气地落在李凰熙的身上,梁家的亲戚?别人怕,他从小到大还不知道一个怕字怎么写?他家的爵位世袭罔替,隆禧太后只怕也不敢轻易动他分毫。

    自信心爆棚的他露出自以为最俊帅的笑容,“原来是梁老弟的表亲,失敬失敬。”然后亲自倒了一杯酒,“来来来,迟到可要罚,表弟,这可不能不喝。”

    武安候世子也跟着笑哄起来,本来逛妓院嘛就是为了寻开心,顺带拉拢关系,所以他这个做东的人立即调动气氛。

    梁晏的脸色一黑。

    李凰熙一副自命风流的样子摇着折扇走向敬王的嫡长子,这小子长得真像猪头,与自家兄长李茴是同一血脉,怎么就差了那么多?看来敬王的种也不咋的,看了眼那杯酒,毫不犹豫地接过一仰而尽,亮了亮杯底,众人这又再度叫好。

    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粉雕玉琢的少年的美,敬王的嫡长子笑着再度斟满一杯酒向她,准备说话的时候。

    梁晏却已经到了他们的身边,没等敬王嫡长子这猪头说话,径自拉着李凰熙坐到自己的身边,“怎生来得这么迟?”

    李凰熙也顺热势而坐,没去看敬王的嫡长子被忽视而瞬间拉长的脸色,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坐在她身边的武安候世子方才没再多留意她。

    梁晏这时候才能在她耳边低声喝问,“你来这儿做甚?”

    哪知看似笑得没心没肺的伪少年眉一挑,“嫖妓啊。”看到他要恼,她在台下的手迅速地握住他的大掌,悄声道:“别恼,我还有事呢,这会儿可走不了。”最后更是耳根子红透地道:“等我事办完了,我任你处置,可好?”

    这时候的她是娇俏的,梁晏再大的气也不会朝她发作,只能干瞪她一眼,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觉到对面青衫男子好奇的目光,她方才轻咳一声严肃起来。

    梁晏这时候才朝她介绍了一下在座的众人,李凰熙一脸风度地一一点头,当介绍到那青衫男子是今科的状元文远征时,她的扇贝掀了掀。

    李凰熙有几分震惊地看向那文状元,鹅蛋型的脸型上有双略圆的眼睛,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她却是知道这个人,文远征,至德二年春闱的状元,文家世代有人高中进士,更是一门出了三个状元,所以文家是大刘有名的书香门弟,比之杜家可谓双壁,只是杜家现在的后辈却远不及文家。

    在前世之时,文远征以三十出头的年纪当了内阁大学士,这是大齐史上最年轻的大学士,在梁家窃了李家的江山之后,他也辞官回归故里,新皇下达了三道旨意让他归京,他也没做理会。

    场面热络起来,李凰熙故意朝武安候世子道:“咦,今儿个不是要给表哥贺生辰吗?怎么没见到漂亮的姑娘来侍候?在下听闻这楼里的蝶丝姑娘倾国倾城,在下却无缘一见实为平生憾事,今儿个厚脸来这儿借表哥的光想着有机会一睹蝶丝姑娘的风采,哪知连小王爷与世子爷这等尊贵之人都不能唤得蝶丝姑娘出来侍候……”故意叹息连连。

    梁晏看着她的惺惺作态,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这话一出,武安候世子与敬王嫡长子都一脸不干了,直催着人叫老鸨过来唤蝶丝姑娘过来。

    梁晏只是微微一瞟,看了眼老鸨挥着帕子进来解释因为蝶丝姑娘要表演不能来相陪,而楼里的另外一些红牌姑娘都要伴舞,这叫做众星拱月。待会儿表演过后自然会来陪贵客,绝不会怠慢了大家,更亲自罚酒三杯,半老徐娘的脸上陪着笑,“您看,妾身亲自前来请罪,小王爷、世子爷、梁公子、各位公子就当给个面子妾身暂时听听小曲,姑娘们待会儿就会来。”

    武安候世子一脸的不悦,他今儿个做东宴请梁晏,可不能让人害他失了面子,将杯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眼看就要发作。

    梁晏朝那文远征看去,男子方才慢悠悠地道:“世子何必为难一个老鸨?待会儿先看看蝶丝姑娘的舞技倒也值得,再说今儿个是梁公子的生辰,弄出些什么场面也不好看,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再刻意看了眼生事的李凰熙,“蝶丝姑娘待会儿再见也不迟。”

    武安候世子这才做罢,“看在你文状元的面上,我这才不与她计较。”挥了挥手示意老鸨出去,最后还吩咐一句,“待会儿蝶丝姑娘表演完可要让她进来伺候。”

    老鸨忙应是,知道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她得起的,千恩万谢地挟着一股香风离去。

    《喜盈堂》是一首艳曲,唱的都是姐儿爱俏,朗君夜来相会的内容,李凰熙听得脸色更为红透,看到梁晏似两耳没听到这首曲子般,嘴角不自觉地上翘,而文远征一直微笑着,没有端起士大夫的架子,也没有露出鄙夷的表情,倒是让她略为佩服,这文远征内敛却又不清高,年方二十来岁,倒是有几分高洁了。

    “表演要开始了。”敬王的嫡长子看了眼沙漏惊呼一声,然后让其中一名歌姬将前方的屏障打开,这里是二楼,从那开放的露台看去正好看到下方台上的举动。

    李凰熙这时才发现这个包厢里面的玄妙,两眼好奇地看向那方天地,下方华丽的舞台尽在眼下,前世之时她身为公主是绝对不会涉及这烟花之地,现在这一切在她的眼里都是新奇的。

    正在唱着艳曲的妓子停下演奏,抱着乐器退到一旁,下方的舞台却有曲乐之声响起。

    李凰熙聚精会神地看着。

    华丽的舞台上,首先出场的一群穿着粉色衣群的女子,个个姿容妍丽,各具特色,娇柔的细腰扭动着,水袖一甩,一个旋身,一个媚眼,极其的勾魂。

    群舞了一会儿,众人围成一个三层的圈圈,水袖搭起来,随着琴音一挑,奏到一小段的激昂处,哗啦啦的琴声响起,层层的水袖随着女子下腰而甩开,如众星拱月般,身着白衣的女子缓缓升起,如花中牡丹般受众人膜拜。

    一勾魂眼,便生得艳而不俗,一张略尖的瓜子脸,却因颊上有肉而不显得刻薄,一张微薄的嘴唇,却因其色泽饱满而闪着珠光水泽,引人想要轻尝。

    这个女子无一是完美的,但又无一不美,正是因此才衬得她与众不同,精湛的舞蹈,优美的动作,端得是那般的迷人,难怪引得建京人人追捧,比起一般的庸脂俗粉,这人蝶丝姑娘真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才貌双全的美人。

    李凰熙暗暗朝一旁桌上的人看去,武安候世子的眼里发光;敬王嫡长子的眼里更是色迷迷的,那抚着侍女臀上的动作却是一顿,更是下作地一把揽过最近的侍女亲起嘴来,看了令人几欲作呕。

    她的眼里有着不屑之意,两眼看向梁晏,梁晏的墨黑眼珠子里看不出喜怒哀乐,眼睛却是落在蝶丝的身上,似乎略有一丝嘲讽与一丝赞赏,矛盾得很,感受到她的目光,大掌在桌上反握她的玉手,此时无声胜有声。

    至于文远征就简单得多,眼里的赞赏之意很浓,手更是轻轻地敲打桌面与乐音合着拍子。

    另外几人却掩饰不了眼里的青光,学着那敬王的嫡长子一般拉过一名歌姬作乐,竟有几分急不可待。

    台下的蝶丝姑娘却是舞得更加起劲,动作越来越大,李凰熙再看过去之时,她的身子一矮,做了个望月轻叹的动作,不知是不是那支撑的右手略有些力有不逮,她的动作晃了晃,若不是精通歌舞的人是绝对不会发现蝶丝这一个小小的失误的。

    底下的人一片叫好声,李凰熙却是身子一震,蝶丝那微晃的动作她却是看出来了,以一个舞者精湛的舞技来说,犯这个低极错误是不可思议的。

    就因这一个微晃的动作,李凰熙更加留神,竟然渐渐发现到这个蝶丝姑娘的动作尽量不使用右手,只是因为左手的动作掩饰,故而没人过多的注意到她的右手,她的眼睛此时不再有欣赏歌舞的神色,而是专注地落在她的右手上。

    心中暗暗地计量,这时候她不再留意风月场所的种种,而是在心中盘算着这里似乎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怎么了?”梁晏凑近她低声道,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蝶丝姑娘吸引去,所以没有人会留意他们的举动。

    李凰熙用扇子一挡,低声道:“我今夜一定要见见这个蝶丝姑娘。”

    梁晏皱紧眉头,正要问她为何如此执着?

    大概一刻钟多一点的歌舞结束了,李凰熙抬起眼时,却看进一双似乎注意她有段时间的眼睛中,她的神色地是微微一凛,萧荇,他今天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只是一眼,就可以看出萧荇清瘦了许多,整张脸都有着一种名为落寞的东西。

    她迅速转开眼去,更多的是掩去自己眼里的冷漠与鄙视,萧荇再怎么落寞也不关她的事情,这个男人就算是明天就死了,她的心也不会震动一下,只因他不配。

    歌舞表演结束了,那屏障也重新拉好了,遮去了那一方人影的窥视,期间伴随着梁晏的轻哼声,萧荇注视李凰熙的目光,他怎么可能忽视,早就侧身一挡,不让人再窥探他捧在手心上的瑰宝。

    包厢恢复了原样,李凰熙看到各色男人耳红脸赤的丑态,其中以敬王的嫡长子为最,这些放浪形骸的人就是大齐的贵族,长此以往,她大齐还如何能抵抗得了北魏的进攻?

    梁晏给她挟了一筷子菜,时常能与她心意相通的他只是笑道:“这是常态。”

    李凰熙想想,他说得也在情理当中。

    梁晏这时候才朝众人道:“颇精彩的歌舞,似乎只看了这么一点哪够饱眼福?”

    “梁公子说得是,赶紧唤蝶丝姑娘来。”武安候世子又开始叫嚣。

    老鸨听着对面之人清冷的怒喝声,心中暗暗叫苦,赔罪地屈膝道:“大人,蝶丝姑娘只是去那边露露脸,很快就可以回来了,那儿可是在为梁相的嫡三公子贺寿啊,妾身可是一个也不起……”

    蓝耀宗的神色依然紧绷,“我已是包下了蝶丝,妈妈这样是不怕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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