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京风云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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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皇后抚额躺在躺椅内,略有血丝的双眼环顾了这座华丽的椒房宫,皇后是天下至尊的女人,她却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想想都可笑,对于那个在慈宁宫里把握天下的女人更为痛恨。

    正思索间,一群宫娥簇拥着一个年约七八岁的男孩进来,一进来即行礼道:“儿臣来给母后请安。”

    欧阳皇后这才回过神来,坐起身,伸手将男孩抱在怀里,“一大早的,莱儿怎么还不去念书?”

    “儿臣想着先给母后问安再去。”李莱乖巧地道。

    欧阳皇后一愣,心里更为疼爱这个好不容易才让丈夫为了她抗争一回,争取过继来的孩子,若他是从自己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多好,只可惜皇帝有寒精症,她千辛万苦怀过一次,却只生下一个女孩儿,之后无论是她还是其他的妃子都再无人受孕。

    她怜爱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亲,“莱儿,乖乖念书,将来莱儿是要当皇上的……”

    “母后,儿臣听人说,我不是父皇与母后的亲生子,是没有资格继承皇位的。”李莱道。

    欧阳皇后的脸色瞬间一变,握着他的双肩狠狠地道:“莱儿莫要听人胡言,往后不许再说这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好了,带皇子去念书吧。”

    她将李莱交给嬷嬷带去念书,李莱被她的样子吓傻了,被嬷嬷抱下去之际,他才回过神来道:“母后,是儿臣不好,不该惹母后难过……”

    欧阳皇后只是歪躺在榻上,没再对李莱的话做出回应,她的心正紧紧地揪着,若皇帝死了,她该怎么办?是被逼殉葬还是如以前那位太子妃那般无声无息地活着,一想到隆禧太后已逝长子的太子妃胡氏,年龄才四十许就已满头白发,她就打了个激灵,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隆禧太后未见老态,势必还要把持几年朝政,绝不可能会让莱儿继位,她也要行动阻止隆禧太后立靖王或忠王为帝,欧阳皇后想明白后,一度涣散的精气神又回来了,她要打起精神为自己的后半辈子筹谋。

    忠王府一大早地接到隆禧太后的懿旨,全府都忙乱起来,李盛基亲王的服饰多年没再穿,催着让孙抚芳帮他烫整齐,看着那套已经半旧不新的亲王服饰,他皱眉,“王妃,这能穿出去见人吗?”

    孙抚芳换好了同样半旧不新的王妃翟衣,正由许嬷嬷梳头,没好气地道:“娘娘的旨意来得那么仓促,谁个有准备?好了,王爷,你就别嫌了,春华,给王爷更衣。”最后朝侍女唤道。

    与父母院子里的忙乱相比,李凰熙这儿却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姜嬷嬷亲自挑了一身淡蓝湖水绿的宫装,穿在李凰熙的身上倒也颇为合适,穿戴整齐后,再给她梳宫廷高髻,嘴里念叨着:“倒是给郡主一语言中,太后娘娘真的在金銮殿接见王爷……”

    李凰熙不置可否,这位皇祖母的性情她还是把握得颇准的,这是在她意料当中的,她一家子初初进京,就是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杀她一家一个措手不及,这位皇祖母还是颇为冷情的,对亲生儿子及孙女都要挟着雷霆之势,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夏荷举着一枝华丽的朱雀簮子,“郡主要不带上这个?”

    李凰熙一瞧,随即摆手,“不要弄得这么华丽,嬷嬷,簮上一朵绢花并几个花钿即可。”

    “郡主,会不会太素了?”姜嬷嬷道。

    “这样就好。”

    这头一次在隆禧太后面前露脸,她不想弄得太花俏,不然这个皇祖母的疑心必重,她现在对她可不见得会有多少感情,孙女而已,她一抓还是能抓到一大把的,她不会是她希罕的那一个,不过就快了,她会用得着她的。

    此时,她的嘴角冷冷一笑。

    隆禧太后赐下的那几个妾侍也得以进宫,早早就领着自己所出的庶女在中庭等着,李盛基扶着孙抚芳小心翼翼地出来,众妾侍一看见都暗咬嘴唇,带着嫉妒低头行礼。

    钱姨娘不屑的暗地里冷哼一声,关姨娘侧目一看,掏出帕子按了按嘴角。

    李凰熙牵着李芫的手与李茴一道自右手边的回廊走过来,上前给父母问安后,李盛基见人到齐了,即下令上马车准备到皇宫去。

    女眷齐齐上马车,李盛基与李茴却骑着马在前方,李凰熙撩起纱帘子看了看,然后感觉到头上一重,她伸手摸了摸,是一只流苏百合花簮子,“娘,你这是?”

    “这是到宫里去,太素了不好看,这簮子你带上刚刚好。”孙抚芳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看到小儿子还一脸睡意,着嬷嬷看好,即拉着女儿的手,“凰熙,母妃仍担忧着,万一你皇祖母不买账怎么办?你不知道你皇祖母她……”昨日女儿说的话她一夜翻来覆去也没有想个明白。

    李凰熙抽出手轻轻地拍着母亲的手,“母妃,你只管安胎,什么事也不要管,都一并给女儿即可,母妃,女儿只要你好好地活着。”

    孙抚芳眼里有着感动的泪花在打转,轻抚着女儿的秀发,不再多说什么,心中却做好了无论如何也要护着女儿的决定。

    金銮殿于李凰熙而言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上一世时她只在这儿看着父皇登基称帝,但这儿也是父皇殡天之处,再见时,只看到龙椅丹陛下的那两只仙鹤高昂着头,而支撑大殿的柱子上盘着威严的金龙,殿顶上还有祥龙图案,一切都是那样的金壁辉煌。

    端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面容严肃,可眼睛却是略有浑浊,还微微有些走神,听到忠王跪地三呼万岁都仍没有回应,后头的帘子里面传来轻咳声,他方才回魂,待看清丹陛下面跪着的是三哥,脸上才浮起一抹微笑,“忠王平身。”

    李盛基这才起身躬身而立,在百官之首的靖王扫视一眼,一脸松弛的肌肉因不悦而一颤一颤的,耳里听着这三弟自谦后悔的话,心里更为不爽,两眼朝龙椅后看了看,没看清隆禧太后的表情,遂朝西林党人中威望极高的林大学士看去,示意他出列发难。

    林大学士一张老皱的脸一直暗暗打量着忠王,蓝耀宗极力向他推荐忠王,说是比靖王更适合为君,今日一见倒有几分风度,只是能否比得过靖王还言之尚早,一看靖王打眼色,他即出列道:“皇上,太后娘娘,臣有本要奏。”

    “准奏。”皇帝的眼角微微看向帘后的隆禧太后,见到她微微点头,方才赶紧道。

    “听闻忠王进京之时百姓颂扬,还有忠王离开湖州之时百姓还送了感恩伞,不知可有此事?”林大学士转头看向李盛基道。

    李盛基点了点头,随即道:“那是百姓一番心意,本王若不接受岂不是寒了人心?”

    “太后娘娘下旨让忠王在湖州思己过,可忠王在湖州的一系列行为足见并未履行太后的旨意,忠王到处钻营,可见其心并不在正道,只知一味结党营私……”林大学士义正辞严地道。

    李盛基的脸色瞬间难看,手脚有些无措,这不是有利于民生吗?怎么到了这林大学士的嘴里却成了这样?

    林大学士轻哼道:“臣还听闻忠王私下得了一金山,为此与湖州太守有争执,不知可有此事?”

    “有是有,不过……”李盛基想要抹汗,可这是金銮殿,容不得他出丑。

    “可见忠王并没有反省,还私下开矿,引起湖州的动荡,忠王难辞其咎……”林大学士打断李盛基的话,滔滔不绝起来。

    靖王听得极满意,再看这个三弟无措的样子,眼里的怨毒之色方才散去。

    蓝耀宗见状出列道:“禀皇上,太后娘娘,此事另有隐情,容忠王自辩方为妥,臣在湖州代天子巡视有一段日子,据臣所见,忠王爱护百姓,时刻未敢忘记太后娘娘的教诲,可见其有改过向善之心……”

    “忠王进京,家当极寒酸,那金山的金子哪去了?这还不是沽名钓誉之举?”林大学士道,心里对蓝耀宗惟护忠王的举动大为不满。

    梁博森看了李盛基一眼,还没到自己插手的时机,遂作壁上观,两眼扫视了一下身前的杜太傅,这老头也没有表示,听闻他那出家的儿子与忠王的大女儿过从甚密,可见这个人的心思也极活络,不得不防。

    林大学士与蓝耀宗争执起来,隆禧太后这时方才威严道:“都给哀家闭嘴,这是金銮殿,不是菜市场,忠王,你可是将哀家的旨意当成了耳边风?”

    李盛基这回忙跪下,“母后请容孩儿辩解。”遂将金山的来龙去脉都道了出来。

    “你敢说你没有中饱私囊?”林大学士立刻发难。

    “本王没有。”李盛基大喝一声,然后朝隆禧太后哭道:“母后,请您相信儿臣,儿臣绝没有这样的心……”

    恰在此时,有太监从外面进来跪地道:“皇上,太后娘娘,忠王妃携其大郡主请求进殿。”

    “这是金銮殿哪容女子胡乱进来的。”靖王立时严肃地道,话音刚落,感受到一道凌厉的目光看着他,随即知道自己失言了,不敢抬头迎视隆禧太后隔着纱帘的目光,低下头不敢再发言。

    隆禧太后从纱帘子后面玉手轻放在太监的手背上缓缓地走出来,两名太监忙抬着凤椅安置在皇帝的左手边,皇帝一看到母亲出来,如小儿般急忙站起来相迎,大臣们也跪地,隆禧太后凤眸一挑,稳稳当当地坐到凤椅内,声调一如平常,“众卿平身,靖王,哀家不也是一介女流,但这金銮殿哀家上得,别的女子亦能上得,宣忠王妃及其大郡主上殿。”

    靖王吓得鼻子冒汗,头磕地道:“母后息怒,是儿臣失言,儿臣愿领罪……”

    李盛基这回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个兄长,这回风水轮流转了吧?不忘感激地看了眼蓝耀宗,只有他为己仗义执言,那座金山这回又成了他的烫手山芋,他不禁有些埋怨妻子女儿,那些个破家当还要来做甚?看吧,这回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孙抚芳与李凰熙进殿来,恭敬地朝帝王及隆禧太后行礼,隆禧太后没有第一时间让她们平身,扫视了孙抚芳,随即目光凌厉中含着一抹好奇地停留在李凰熙的身上,这么个身量不高的小女孩会是自己猜测的那样?

    她不禁想到昨日,蓝耀宗呈上一物给她,说是忠王府的大郡主托他送给皇祖母的礼物,她掀开盖布一看,是一农作物,当即不悦地道:“耀宗,你是国之栋梁,怎么也随一黄毛丫头发疯?”

    蓝耀宗却摆手道:“非也,娘娘,臣在湖州与这大郡主略有交情,不瞒娘娘,正是她献计,臣才得以回京见到娘娘。这既是她的一片孝心,臣没有推却的理由,再者,大郡主言此物极其高产,在荒年可抵百姓之口粮,确是有利民生的作物。”

    正是这一句话让她对那长相并不出众的农作物多看了几眼,继而也对那个自己从来没有上心的孙女多了分好奇之心,现在看到她恭敬地跪在下面,刚进殿时那张小脸上没有丝毫的慌张,也没看出她有哭过的痕迹,心里对梁兰鸢的说辞有了计较。

    她姑且看看这个孙女到底是何性情?若她敢戏弄她这个皇祖母,她也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有些许皱纹的手伸出接过自己心腹太监容公公递上的茶碗,慢条斯理地轻茗起来。

    皇帝李季基小心翼翼斜睨了一眼母亲,有些同情地看着跪在下面的母女,想要唤她们平身,但又不敢开口,母亲的强势已不是他能抗衡的。

    殿上静悄悄的,孙抚芳略有不安地身子动了动,李凰熙赶紧伸手握住母亲的手安抚她,隆禧太后仍没有表示,想到母亲身怀有孕不宜久跪,遂朗声道:“皇上叔父,皇祖母,今晨父王出门仓促,有一物遗在家中,母妃略为提醒后已着人抬来,还请叔父与皇祖母开恩,准人抬上殿来。”

    “是什么?”皇帝忙道。

    隆禧太后不悦地看了眼皇帝,随即抬手道:“都是一家人,起来吧,究竟是何物?”

    李凰熙起身后搀着孙抚芳起来,看到父亲眼里的疑惑,她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朝殿外朗声道:“抬上来吧。”

    殿外的李茴亲自着人抬上好十几个大箱子,在文武大臣中间摆满了,众人都好奇地张望,包括李盛基,只是他不敢做得太明显。

    李凰熙看向父亲,“父王?”

    李盛基两眼一转,轻抚着额,脸色有些许发青,“凰熙,你代为父向你叔父及皇祖母说明。”他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哪敢再乱出风头?惟有假装身子不适躲过去,一切交由女儿去发挥,只希望她别害死一家人即可。

    孙抚芳会意地忙上前扶着丈夫,朝女儿道:“凰熙,别让皇上与太后娘娘久等。”

    李凰熙这才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给大哥一个眼神,李茴随即一个接一个地打开箱子,前面几个箱子里的金黄之光几乎闪花了人眼,后面十来个却是金矿原石。

    隆禧太后只看了一眼即明白这丫头弄的是什么把戏了,她眼冒精光地扫向李凰熙,好一个聪明的丫头,随即听到她言,“这就是那座金山出产的金子以及还没来得及提纯的原石,正是吾父要献给朝廷的,吾父从来没有私心,如何中饱私囊?”

    李盛基瞪大眼睛看向女儿,她留有这一手怎么没向自己说明?若早点说明那他刚才就不至于被问得哑口无声?此时他不悦地看着女儿,对于那些金子倒没有那么肉疼了。

    李凰熙两眼严肃地看向林大学士,在进殿之时她就听到他的声音,遂第一个就回应林大学士的质疑。

    “郡主此言差矣,据闻那座金山富含大量的金块,现在你拿了一些到殿上就说是忠王在那儿所得要献给朝廷,就能遮过你们一家的私心?这说不过去,再者你们暗中造势大家都看在眼里……”

    李凰熙挟着雷霆之势走向垂垂老矣的林大学士,“那座金山我是从湖州太守王祖业那儿赢来的,事前并不知道它里面含有金矿,只是后来王太守屡次三番地逼迫吾父交还金山,为此还将我的兄长抓去关在牢里威胁,此事湖州众多官绅都可作证,为了救大哥,吾父以皇子之尊拉下面子到处哀求的样子,试问林大学士可看到?前后不过半月时间,我们能证实有金子出产就不错了,忠王府主子加下人不过几十人,如何运出大量的金子原石?忠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王祖业的眼皮子底下,他是湖州太守,会容得我们私下里运出大量的金子原石?”

    金殿上的隆禧太后脸色却突然难看起来,那紧抿的唇角可以让人看出她的不悦,两眼看向低垂着头的儿子,他在湖州真的那么艰难?李凰熙的话句句打在她的心上,以皇子之尊到处哀求,王祖业以她的孙子来要胁,真是岂有此理?她手中端着的茶碗因为愤怒而微微晃动,龙椅内的皇帝及容公公都一脸惊惧。

    林大学士没想到一个黄毛丫头居然如此伶牙俐齿,一声声的诘问让他步步后退,老脸涨得通红,正要反唇相讥。

    李凰熙却不给他机会,再度进逼道:“林大学士口口声声说我们忠王府一进京就作戏,你也可以遣人到湖州去打听打听,忠王府的一切用度可有违皇祖母的旨意?再者你怀疑吾父造势,又怎么会祸及儿女?”此时她转头看向隆禧太后,不避不让,“皇祖母,京城对孙女儿的流言极其的难听,不堪入耳,同一天同一时间有这样的流言传出,可见要嫁祸给父王的人是别有用心,也是有心人要害父王不能见容于皇祖母,还请皇祖母明鉴。”此时她跪下来。

    李盛基也一脸难过激愤地跪了下来,脸上有着掩不去的恼恨,“母后,他们要害儿臣就算了,为什么连儿臣的女儿也不放过?是不是要逼死儿臣一家他们才甘心?”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靖王。

    他旁边的孙抚芳也跪下,“身为母亲听到女儿有那样的流言,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太后娘娘也身为人母,定当明白臣媳之心。”

    靖王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一变,想到昨天就是自己进宫向母后私下告状,这个三弟一回京就造势,可见其心不纯,再者林大学士的诘问也是他暗中授意的,这些母亲都知道,他没想到现在这个三弟想要将这祸水泼给他?不跪不是跪下又不是,尴尬地立在当场。

    在帘子后面偷听的梁兰鸢当即变了颜色,在暗中派人去毁李凰熙闺誉之时,她没有想到会被反咬一口,姑母从来不是好糊弄的人,只怕现在已经疑心自己了,想什么怕什么,坐在高殿上的姑母的目光朝她这一方看来,她忙缩头,心跳加速,对于李凰熙,她只是单纯想要利用她,哪知这个小女孩却是这样一副能言善辩的样子,昨天那样子就是做出来迷惑她的,好让她掉以轻心,可恶!

    梁兰鸢在心里诅咒着,到头来她还是作茧自缚了,在殿内来回地走动,怪不得当她隐晦地问姑母为何在金銮殿接见忠王时,姑母的表情那么古怪。

    隆禧太后不禁暗恨这个侄女敢做不敢当,收回目光,看了眼自己的孙女,只见到那双肖似孙抚芳的凤眼瞬也不瞬地与自己直视,这么多个孙女里头她是头一个不畏惧她的目光,果然她还宝刀不老,儿子没有本事做出那些个事,一切都是这个丫头在背后谋划的。

    她道:“此事哀家已听到有人禀奏,关于金山一事,忠王在蓝爱卿回京之时就已呈上密奏,愿将金山献给朝廷,哀家已准其奏,王祖业非法霸占金山多年,可见他一心要当湖州的土皇帝,梁相也向哀家上书直陈他行政缺失,现在非但如此,他还恬不知耻地向哀家上书要献金山,哀家饶他不得,皇上,下达圣旨捉拿王祖业及其同伙押解进京受审,查抄家业充公。”

    “皇上英明,太后英明。”梁博森第一个带头高喊。

    接着,众臣下跪也跟着高喊。

    林大学士不忿地看了一眼梁博森,这个奸滑的相爷居然第一时间就斩掉自己的尾巴,看来应有太后的授意,梁家这后党渐成尾大不去之势。

    “至于流言一事,哀家自会查明是何人泄露,一旦查出绝不轻饶。”隆禧太后再度道,皱眉看了眼李凰熙,“只是你被掳一事甚嚣尘上,倒是有损你的闺誉,不过为何哀家接到的消息都说你被人掳去?凰熙,你是哀家的孙女,哀家只想知道当日的真相。”

    此时隆禧太后是一脸的关心,让人看不出她的内心实在是考验这个孙女儿应变的能力,这才是她在金銮殿接见忠王的原因所在,她要逼她站出来,自己儿子的禀性她还能不了解?他没那么大的能力与魄力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李凰熙不禁想要骂隆禧太后,她是一点也没有将她当成孙女儿来看,安抚地看了眼眼中有激愤之色的母亲,抬头道:“其实臣孙并没有被掳去。”

    此话一出,一众大臣哗然,林大学士下意识地道:“郡主莫要撒谎,若没有一点事实京中是不会有这样的传言,太后娘娘,臣建议,宣当日护送忠王进京的人进殿一问即知真假。”

    李凰熙讥嘲地看了眼林大学士,与蓝耀宗相比,这林大学士真不配当儒林的领头人,不过与她有点口角就小气如斯,真真让人瞧不起。

    李茴愤怒地看向林大学士,“为难一个小姑娘,林大学士倒不愧是儒林之首。”

    这嘲讽的话语一出,林大学士已经红了脸,自己只是一时气忿不过才会口不择言,只是现在话已说收不回来,硬着头皮道:“臣也是不想让太后娘娘被人蒙骗,并没有别的用心,小王爷也无须如此讥嘲老夫。”

    蓝耀宗这时候才看向林大学士,眼里有着不屑之意,名节对于一个女孩儿有多重要,林大学士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会不知道?

    其他的儒林人士也目光不自然地看着林大学士。

    梁博森在刚才涉及流言一事时没敢站出来,而且姐姐的目光是扫向自己的,明显已经怀疑是自己所为,现在看到西林党人有错失,他忙不迭地站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李凰熙一看到梁家有行动,即立刻抢先道:“皇祖母,既然林大学士质疑,那臣孙就同意宣那些人上殿,以证臣孙的清白,免得让人质疑皇家郡主的清白。”

    “准奏。”隆禧太后道。

    梁博森却不得不收回自己的脚步,忠王府这个大郡主倒是不容人小觑,他的目光不禁有几分探究在里面。

    后来护送的都尉第一时间去召集护送李凰熙的官兵代表上殿,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几名虎背熊腰的将士被带上场,他们行礼后即证实当时确实听闻忠王妃的一声尖叫,见到马贼确是掳了一个女子去。

    李凰熙站起来朝其中一名汉子道:“你可看清是本郡主?”

    那汉子看了看李凰熙,最后道:“那夜是在夜里,虽有月光,不过场面混乱,小的没看清是不是郡主?”

    其他几人也如实地道,当时只顾着杀敌,确没有真正的证实是李凰熙,接着其中一人惊叫道:“不过事后却有几天没见着郡主,不是郡主又是何人?所以才会上书给太后娘娘说是郡主被掳。”

    等于是把来龙去脉都说清楚,林大学士抓住这一条,朝李凰熙道:“郡主,这回你无话可说了吧?当时混乱他们看不清是你,可你曾失去踪影几天,这又如何解释?分明就是你被马贼掳去,常言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郡主,你应一死以谢天下,方才是女子所为。”

    既然都做了,林大学士也知道自己不能退缩,为了挽回自己的声誉,他转而要逼李凰熙自尽以全名声。

    这些言论得到一部分以理学自持的儒林支持,顿时在金殿上有人附和。

    “这不过是一派胡言,林大学士,你倒是好意思。”蓝耀宗愤道。

    “蓝御史,你身为儒林,也好意思说这些话?例来不守妇道者都要死,这些规矩要紧守,现在这郡主失贞于马贼,难道就不应一死以洗去肮脏?”林大学士抓到这一条救命稻草顿时又耀舞扬威起来。

    这番言论让隆禧太后极为不喜,嘴角不悦地下搭,双手扶着椅首。

    李凰熙上前冷笑道:“只怕要让林大学士失望了,本郡主从未被马贼掳去过,如何要一死以谢天下?”微一转身道:“皇祖母,那天马贼之乱平息后,臣孙确实有几天不在队列中,当时只是要去取一物专门要献给皇祖母。”

    她终于提到那物了,隆禧太后的眼睛一亮,她参详了一夜也没有弄清楚那是何物?正待要相询,这林老头子又开口抢先她的话,她的表情极为不悦。

    “这不过是你随口之辞,有何人可证实?”林大学士不依不饶地道。

    李凰熙一直都有留意隆禧太后的表情,这个林大学士真是不怕死的,正要下狠语让他死心,队列中的武将之首萧太尉站出来道:“此事臣的儿子可作证,当日臣曾派独子领兵去接应忠王,他回来听到流言也气忿不已,并没有忠王府郡主被掳一事,不过是有心人捏造出来的。”

    一向在朝中耿直不阿的萧太尉极得人敬重,而且他一向不参与两派斗争,此时所言确实让人信奉。

    “臣那出家的儿子也可以做证,不过是一件子虚乌有之事。”杜太傅此时第一次开口发言。

    一连有两个重量极人物出来为李凰熙撇清关系,有些人暗暗看向忠王,这一回京就改变了朝局。

    靖王的脸色更加铁青,握紧拳头不言语。

    “好了,此事哀家已弄清,凰熙,你不是要送礼给哀家吗?”隆禧太后对争吵不再感兴趣。

    李凰熙看了眼李茴,李茴即会意地出去抬进一个小蒌子,众人这回也不再相争,纷纷探头。

    李凰熙看到高殿上的皇帝与隆禧太后也引颈眺望,她笑着上前从蒌子里面拿出那物举在手上,笑道:“此物名甘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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